朝霞初映，空軍雷達兵某旅官兵調(diào)試設(shè)備，守望空天。焦義寶攝
“當上雷達兵，能堅守多久就守多久”
如果將曹開富的人生分為上下兩部，上半部是“能走多遠就走多遠”，下半部就是“能堅守多久就守多久”。
作為雷達老兵，曹開富這樣評價自己的軍旅生涯：“很簡單，就是守好一個又一個山頭?！?/p>
在曹開富的辦公室里，懸掛著一張雷達站點布防圖。地圖上，那一個個山頭，記錄著他的青春歲月。
30年前那個夏天，在曹開富的記憶里，“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寂寞的”。整個大山都是寂靜的，不說話的時候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。至今，他清晰記得第一次跟著老兵去喊山時的情景：站在山巔，山風(fēng)呼嘯，他朝著對面起伏的群山，使出渾身力氣大喊一通。
后來，他越來越明白當時老兵對他說的那句話，“凡是能喊出來的事，那都不叫事”。
雷達兵的青春注定是寂寞的。置身山頂，城市的繁華盡收眼底；仰望藍天，頭頂?shù)暮桨嗤鶃泶┧?。對于曹開富和他的戰(zhàn)友來說，這份繁華和繁忙近在眼前卻遙不可及。
那年大雪封山，雷達站連續(xù)幾個月與外界“失聯(lián)”，家人朋友杳無音信，曹開富習(xí)慣了每天對著夜空數(shù)星星。也是在那年冬天，他學(xué)會了抽煙。
那年春節(jié)，曹開富坐在山頭一根一根地抽煙。一包煙抽完，他站起身，把腳下的一片煙頭踩滅，朝著家鄉(xiāng)的方向望了一眼，轉(zhuǎn)身朝陣地走去……
曹開富的成長，是許許多多雷達兵故事的縮影。堅守在山頭上，他們成為男人，成為父親。
1994年，曹開富的女兒出生了。那天，作為值班長的曹開富，眼睛一刻也沒離開監(jiān)測屏幕。換班回到宿舍，站長告訴他，家里打來四五個電話。著急之際，電話又打過來了，母親的聲音穿越幾千公里沖過來：“你媳婦要生啦！”
那一刻，喜悅至極的曹開富，用腦門一下下磕著宿舍的墻壁，淚水涌了出來。
那一刻，通過電波，相隔幾千公里的兩個“家”融為一體，和眼前這位已成為父親的雷達兵，一起定義著何為堅守、何為奉獻、何為責(zé)任。
“家站”，是曹開富對雷達站的稱呼。在曹開富所在的雷達兵某旅，10多個雷達站分守在一個個山頭，也牢牢駐守在曹開富的心頭。它們，早已成為曹開富生命中最重要的坐標。每年的大部分時間，他不是在“家站”，就是奔波在“去家站”的路上。
曹開富的頭上至今留著一道傷疤。那傷疤，是他堅守山頭留下的印記。
那年冬天，雷達天線出現(xiàn)故障。再過1小時，民航班機將要在山下機場降落。腹瀉數(shù)天的曹開富，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。聽到上機的鈴聲響起，時任雷達站站長的他，本能地撐起身子去往陣地搶修天線。
最終故障排除了，飛機平安降落。長舒一口氣的曹開富，這才感到刺骨的冷風(fēng)颼颼地割在臉上。他眼前一黑，一個跟頭栽了下去……從此，他的后腦勺永遠留下了一道傷疤。
留著寸頭的曹開富，有著褐紅色的皮膚，眼角印著魚鱗一樣的干紋，眼睛映射著細砂一般的晶亮……其實，細細打量曹開富身邊的每一位戰(zhàn)友，他們的臉上，幾乎都能看到歲月和山風(fēng)共同打磨的這層“包漿”。
今年，曹開富在部隊度過了50歲生日，這也是他當雷達兵的第30個年頭。在山頭度過的許多個生日里，有這樣一幕定格在他的記憶深處——
1998年1月27日一大早，值了一夜班的曹開富摘下耳機，揉了揉發(fā)麻的大腿，舔舔干澀的嘴唇，走出陣地值班室。指導(dǎo)員楊濤叫住他：“站長，今天是啥日子？”
曹開富傻傻地看著他，楊濤樂了：“今天是你的生日?！闭f著塞給他3個用紅筆描繪的“眉開眼笑”表情的煮雞蛋。那3個雞蛋，曹開富吃了1個。他把剩下2個雞蛋放在宿舍里，一直舍不得吃。
今天，再向記者描述那幾個“眉開眼笑”的煮雞蛋時，曹開富的眼眶微微發(fā)紅：“堅守有寂寞也有快樂，有些滋味，只有雷達兵自己知道?！?/p>
五十而知天命。曹開富越來越覺得，為國堅守山頭，是使命，也是天命。